鸶鹭

【继国兄弟】小浣熊与小棕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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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末日

无聊养崽日常

特特的剃头洗澡梗，感谢授权

以下正文:

养小孩儿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更别说是跨物种养小孩儿。棕熊妈妈教养小棕熊时稍有不顺心就要一爪子拍过去，把它拍得像皮球一样骨碌碌滚来滚去，小棕熊皮多厚啊，拍拍灰起来又是个好熊。可是面对小浣熊就不可以，人家妈妈不养爹爹不爱，受了委屈连呜呜叫都不会，还一定要生活在温热潮湿的森林里，棕熊若是顺着它的意，那么自己为御寒而生长的皮毛就会成了摆设，足以见得浣熊和棕熊之间没有生活在一起的必要性和可能性。它们连熊种都不同，亲属关系根本是子虚乌有……

小鬼，你在听吗？

岩胜拧着眉头看向自己收养的那个小孩，约莫七八岁左右，脸上长着奇异的红纹，令人惊奇的是他的五官和自己居然是惊人的相似，可能出于撞脸的缘分，他带走了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没想到麻烦的事情一桩接一桩的来，收养孩子的决定脑门一拍就能做，收养孩子的过程却要让他后悔当初拍脑门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脑壳拍得凹进去，好叫他离家出走的理智紧急返乡。

原因无他，养小孩儿真是太麻烦了，人类小孩儿尤其麻烦。

继国岩胜是个自闭单身独居鬼，看形容词就知道是世纪死宅，以往为了吃饭出门才不得已飘着走一遭，结果隔天晚上就出现了都市传说，人们都惊叹怎么二十一世纪的晚上还有人专门出战国武士cosplay，那个马乘袴做工还十分考究，比现在没良心的店家好得不知道要到哪里。谁知道每月十五日这个武士装爱好者都要神出鬼没飘一飘还没人能逮住，逐渐就有了传言，说是复古之神终于从二次元之神那里叛变被赶出秋叶原了，复古万岁！宣扬日本传统文化！

岩胜才刚学会上网，不怎么熟练地点开论坛，一下子被他的应援贴吓到了，里面写“武士cos独立革命先驱！”配图是他迷茫地在街道飘，图非常糊，显得他傻得透顶，岩胜被这股羞耻感搞得无地自容，宁可饿肚子都不愿意出门找吃的了。

一般而言流言都是冰，早晚被时间融化。岩胜想他睡个一百年，熬到这批人死光了就没人知道他丢过脸了。结果意外总是比设想更早地到来，没过多久，气候剧烈反常，白天飙升到百度高温，夜晚则有人头大的冰雹，而且电磁场力场什么乱七八糟的场全部失灵，自工业革命以来的一切人类智慧都成了笑话。活不下来的死了，活下来的去安全防空洞当山顶洞人，过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谁都上不了网，自然就没人在意复古之神了。

对此岩胜很满意，对人类来说致命的天气对他而言不痛不痒，他以往之所以不愿意出门是因为不想和人打交道，他们生的快死的更快还叽叽喳喳得像小鸟，所以岩胜只好造个鸟笼躲进去，把鸟笼锁上小鸟就飞不进来了。

但鬼啊，就是不能得意太久，岩胜还没来得及尝试学习怎么不飘着走路，他的快乐独居生活就给个小孩儿打破了。

现如今世道对人来说是十分险恶的，成年人都未必活的下来何况是个不会说话的怪小孩。岩胜偶然路过一处幸存区，见到个男人将孩子从屋子里丢出来，然后门重重地关上。那孩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坐在雪地里，没过多久就瑟瑟发抖。

岩胜的钢铁之心也铁树开花了，他觉得这小孩和他长得如此像，遭到这份打击也就是对他另类的折辱。于是平静地当着那孩子的面把他父亲杀了，对着那孩子说:你父亲已经死了，今后你要与我一起生活。

让小孩知道自己被父母丢弃应该是非常痛苦的，还不如他这个鬼来当个恶人，反正他是鬼，坏人专业户，扮黑脸驾轻就熟。

那小孩是真的不会说话，可能是个傻子，外界什么动静都没反应。鬼也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他今后不打算把这小包袱丢掉，所以就要让小包袱在没能力反抗他（换而言之也就是没能力独立生活）之前乖乖与他待在一起。可这小孩儿不给面子，哪怕面对他这个恐怖的鬼也不害怕，该闭嘴就闭嘴，一副要死要活你看着办的态度。岩胜有点苦恼，他几百年没和人说过话了，要他找话题真的是要鬼命。

他绞尽脑汁想半天，突然灵光一闪，火车刚通车的那个年代有位乘务员每次都要在登车前给小女儿讲温馨故事，在女儿眼泪汪汪的送别中戴上工作帽。岩胜当时被那生离死别一样的氛围感动，于是将那乘务员和他女儿一起吃了。

时间隔得有点久，哪怕是岩胜天生好记性都回忆了老半天那个故事的内容。他抬头看看天空，没星星，没星星，他的故事要怎么讲？于是不死心地继续搜寻，可算给他找到个快熄灭的星星。

岩胜清了清嗓子，指着那颗黯淡的星星，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小孩意思意思的看了一眼，真的就是意思意思，极其敷衍。

岩胜想他不和小孩计较，就说，星星都是死人的眼睛，它在一直看着你……

岩胜想这孩子刚刚没了爹，心里应该迷茫恐慌又无助，让他知道亲爹在头顶看着他应该会心里好受点。结果小孩被他说得愣住，把头埋下去，看上去更自闭了。岩胜还纳闷了一会儿，又把当时那个场面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仔细想想那句话的原句似乎是‘死去的人会变成星星祝福你’。

别看岩胜是个鬼，他的国文水平还挺不错的， 最起码对于语意表达的基本敏感度是在的，他意识到他把主语和宾语颠倒了，而‘星星是死人’和‘死人变成星星’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意思。岩胜冷汗直流，心想他又在不自知的状态下恐吓别人了，希望这小孩儿身心强健，不至于被他的胡言乱语吓出心里阴影。

好在孩子的脑容量一般都比金鱼还不如，金鱼好歹能记七秒钟，小孩转头就忘。

不过不知道怎么的，这孩子从此就对他亲近了不少，种族差别导致的思维差异是不可解的，起码岩胜就不知道为什么那孩子的态度会发生转变，总不能是他的死鬼爹真的在天之灵显现了吧。

他将疑惑同他的朋友兼前上司无惨诉说，他们有心电感应，远隔万里都能自如通话，因此在电话和网络刚刚问世的时候他们还嗤之以鼻。结果几年下来不少鬼成了网瘾少年，无惨也是其中之一，现在世界末日来了没法打游戏让他暴跳如雷见鬼就骂，岩胜不想找骂，因此已经几年没联系他了。

但现在无惨似乎修身养性被这无游戏的末日折磨得遁入空门，出口已经没有脏字了，这让岩胜非常感动，他主动询问无惨要如何与人类幼崽打好关系。

无惨沉思了一会，说:给吃给喝就够了吧。

岩胜说人类小孩很难搞，容易抑郁，抑郁就会死。

无惨被微妙地震撼了，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他还难搞的物种。于是说你看看别的人类小孩喜欢什么，你养的总归是人类，人类有共性。

岩胜想了想也是这个理，连夜跑去人类聚居地的高档居住区，冲入小孩闺房吓哭小孩吓晕小孩爹娘之后得出了个结论，那就是小孩爱玩偶。

玩偶可太好找了，现在便利店里的速食产品及各种罐头应当已经被洗劫一空，但是不会有人去拿孩子无用的玩具。结果到了便利店之后岩胜才发现自己想当然了，金属玩具能当武器，布制玩具拆开就可以再缝成被子，人类的优越性就体现在废物利用的智慧上，所过之处片甲不留，连货架都被人拆走了。

他只能又辗转多个商场店铺，可算是在犄角旮旯的缝隙里面找到幸存的玩偶，那是个棕色的小浣熊，缩在货架的下面浑身是灰，脏兮兮的。

他将那玩偶丢给了小孩，小孩却不急着摆出开心的表情，而是问:“你为什么没有玩偶？”岩胜第一反应是这小孩居然真的会说话，他打量了一下那孩子，发现他很认真很严肃地看过来，小脸都皱起来了。

……还怪可爱的。

“我对这个没有兴趣，你有就好了。”岩胜耐心和小孩解释，但是孩子的逻辑很执拗也很奇怪，大人说话很难动摇他们，这就会显得他们任性且不可理喻。小孩说:我有的你也要有。岩胜再怎么反复强调他不想要玩偶，小孩也只会翻来覆去地重复那一句话。无奈之下岩胜只好又折返回去不抱希望地继续寻找和小浣熊配套的玩偶，结果居然真给他又找见一个，那是个小棕熊。

等他把小棕熊拿回来和小浣熊摆到一起时，小孩才露出了微笑，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了，声音很哑，但还有着孩子的蓬勃朝气，他说:我叫缘一，我想和你姓。

岩胜是个老鬼了，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娘胎里爬出来的，哪来的姓氏，于是就如实告知小孩。没想到小孩念头一转，就说，那你和我姓，我姓继国。岩胜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改名叫继国岩胜了。

小孩胡搅蛮缠起来是真的要命，他非要说棕熊和浣熊都是棕色，一定有血缘关系，搞不好还是兄弟。岩胜就不停和他说，你是人类，人类要讲科学，虽然棕熊浣熊都是食肉目，但棕熊只能吃肉，而浣熊偏向杂食，可以吃肉可以吃虫可以吃木头……苦口婆心说到这里时，岩胜就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他刚刚收养小孩时在他面前吃了人肉，刚要把嘴里的大腿肌咀嚼入肚，就看到小孩也懵懂地拿了块肉要吃。

他吓了一跳，嘴里的人肉都不香了。好说歹说半天才让小孩把肉放下，若在生物界，上下级生物的吃与被吃只是能量转化的链锁，但如果是同种生物相残那就毫无疑问是歪门邪道，会被系统放逐出去。岩胜是鬼，吃人没问题，小孩儿是人，吃人很有问题。这小孩儿实在是太没主见了，别人干什么他干什么，拥有一流的模仿能力，这让岩胜有些担心，因为人模仿鬼，绝无益处。

出于这样的担心，他开始让自己的言行举止向之前看到过的人类靠拢，甚至尝试着吃过人类的食物，当然，那个味蕾上极其恶心的感觉让他瞬间吐出来了。

小孩会在奇怪的地方不依不饶，他居然自己去找了生物书，有力的和岩胜论证了‘棕熊和浣熊八百年前是一家’的观点。据他所言中生代末地壳运动加剧，胎盘类动物成为哺乳动物主流，棕熊浣熊都是这么演化而来的。岩胜冷笑道，所有动物都是从原生动物演化来的，你八百年前和眼线虫也是一家，不要乱攀亲戚。缘一听后难过地扁嘴。

岩胜嘴上逞了一时之快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一个鬼为什么要和人谈科学？

人类的幸福着实是玄而又玄的东西，但若要小孩健全健康地成长，那么肯定需要正面的情绪冲击打底。因为人鬼文化差异，理解人类的幸福就是岩胜所要研究的当务之急的困难课题。岩胜攻读人类社会学书籍，先看定义，幸福是一个人自我价值得到满足而产生的喜悦。他努力理解，人类是弱小的物种，为了生存只能集体生活而使自己置身于庞大社会关系网络中，人的价值要在网络中体现，换而言之，就是，互动会滋生幸福。

岩胜开始根据这套理论频繁地陪伴在缘一身旁，陪他做小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一切事情。好比说放风筝。

他歪头看向天空，如果天气预报系统没有瘫痪那么这个天气可以算是蓝得发黑的蓝色预警，无数冰雹不管不顾地在天空蹦极，带着要把仇人砸死的气势直直冲下来，当然它们也的确能砸死人，除了头铁的鬼，很少有生物能不被它砸死。

但岩胜的关注点不在嚣张的、上窜下跳的冰雹上，他在用皮肤感受风。今天的风非常平静，按照人类的标准来判定只有六级，正适合放风筝，若是往日八九级的风招呼上来他还要担心自家小孩会不会被吹飞了，今天就刚刚好。

“缘一，准备好了吗？”他在风的鬼哭狼嚎中大声问询。

“准备好了！”缘一实在太轻了，六级风都吹得他东倒西歪，而且他的声音在剧烈的风声里就像用鹅卵石打个小小的水漂，一下子就没了，他又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大的音量说:“准备好了！”

岩胜拔刀，凛冽的剑气呼啸而过，正要降临到缘一头顶上对他造成灭顶之灾的冰雹顷刻间化为冰晶，没有太阳，没有光，冰晶也折射不了什么斑斓的颜色，只能映出土壤和那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是一片纷飞的细雪。

“不要怕，跑起来！放风筝！”

缘一手拉着风筝的线，在世界末日，在倾覆的冰雪里放飞了它，他刚开始是犹豫踟蹰地走，然后一步两步三步，脚步越来越快，他跑起来了，尽全力迈开自己的步伐，小小的脚印深陷在每一块雪泥中，沿着风筝的轨迹。而正如岩胜所言，没有一块冰雹可以追赶上这个孩子的脚步，它们在落地的前夕便注定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这个世界昏天黑地充满险恶的杀机，而正中央却开辟了一块只有雪的世外之地，这里有一个人类的孩子和一个鬼。

天气太冷了，缘一每呼吸一口气便能感受到肺部的痛意，他却丝毫不在意，他前所未有地畅快地笑，然后说:“妈妈以前经常和我说雪，她的故乡会下很美的雪，不过我从没见过！”

“现在你见到了，如今不正是在下雪吗？”

缘一的脸被冻得通红，他说:“妈妈在几年前死了，我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爸爸说我没有心，是个小怪物。”

“你管他说什么。”

缘一停止了奔跑，他用手紧紧握住风筝线，脸上还带着茫然的表情，眼角却已有了蜿蜒的湿痕。岩胜笑了。

“你瞧，这不就哭出来了？”

缘一还站在原地，也不伸手抹泪，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岩胜说:“若你想看雪，可以一直看下去。”

冰雹被击碎，被碾碎，成为白色的粉尘，是后天的细雪，这个末日不会有温柔的雪，但是岩胜可以自己伪造一个。观赏的人不会因为雪是假冒伪劣产品而跟他着急。

一人一鬼都胡闹的下场是，缘一感染了重感冒。岩胜急得六神无主，又去打劫隔壁的人类聚居地，抢了一大堆儿童常用药来。他本来想每种药片尝试一下，广撒网才能多捕鱼，多吃药才能早痊愈，结果无惨良心发现给他脑电波传音说人类吃太多药会吃死，岩胜于是又一次感慨人类小孩儿实在是麻烦。

他挑了一种药按照说明给小孩服下，看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整个人像个小火炉，他摸摸孩子的额头，还心想到底是小孩，火旺，抱在怀里能当暖手宝。但看那小孩汗水淋漓，嘴唇发颤，一直支支吾吾地说冷。岩胜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体表温度有些太高了。明显是机体的产热和散热功能失调，是病态的反应，偏偏无惨还在耳边大呼小叫，说小孩变热了就是要死了。

岩胜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沉着冷静，温度变高那人工降温就行。正好他自己就是个能动的冰块，鬼的体温一般都在零度以下，夏天走在大街上周围十米内都能凉快不少。无惨说，电视剧里演，你要用爱的怀抱唤醒病人的求生意志。

岩胜终于忍不住呛声了，他要是敢抱住那小孩，和把他丢进冷藏室冷藏有什么区别，他抱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能看到冰镇新鲜小孩尸体。无惨还在叨叨，那不是正好，明天你有早餐了。

岩胜把手放到那小孩额头上，开始鬼手降温疗法，效果极其显著，没多久他脸上的表情就平静下来了。于是岩胜索性将手一直放着，一只手被捂热了就换另一只手，他通过窗户看外面的冰雹，不由自主在脑海里算这间小屋和冰雹接触的受力面积。

小屋里十分安静，只有隐隐约约的呼吸声。

暴风雪停的时候，小孩的烧也退了。岩胜松了口气。

鬼也不是无所不能的，虽然说是神话生物，但并没有传说级的便利，食谱还讨人嫌的单一，话本里神仙都不用洗澡，他们的皮肤可以自主循环清洁，高效无污染。这可让岩胜羡慕极了，鬼也常在话本出现，可鬼就得洗澡，还经常有倒霉鬼洗澡时被人把衣服拿走不得已之下裸奔吃人的惨剧。

岩胜还挺爱干净，以前要天天洗。可是现在这个天气他要是不烧水洗澡那过不了多久水就得凝固成冰，烧一个小孩份的水已经够麻烦了，他不想再烧水了。

于是他干脆偷个懒，拿刀把自己头发剃了皮剥了，等头发和新的皮肤再生长出来的时候就是干净的，省了他烧水洗澡的工夫。没想到偷闲的举动被缘一瞧个正着，小孩哪有什么判断力，见到个没皮的怪物不哭不闹，反而好奇心满满地模仿他，拿刀把自己头发剃了，结果等半天也不见自己的头发长出来。

小孩呆滞的顶着光头，吹着冷风，缘一的头发可不仅仅是头发，它还是保暖帽，现在没头发了要不让热量散失就真的得戴帽。于是岩胜怒气冲冲地给他缝了个奇丑无比的小帽子。缝着缝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小鬼今天能学他剃头，明天就能学他跳楼。他从几百米的高空跳下来顶多崴个脚，这小孩却得连着脑袋和颈椎骨一起崴了。互动和交流也得同类来，人和人交流才是正道，人和鬼交流，那下场就是人不人鬼不鬼。

“你必须和其他人类交流。”岩胜对他下达了命令。

缘一显然非常不乐意，他举起自己的小浣熊玩偶挡住脸，闷声闷气地说他是小浣熊，不用和人说话。岩胜不管他的撒娇，态度很强硬，教导主任一样趾高气扬的开口:小浣熊也要处理熊际关系，限你三天时间，你必须和五十个人说话！

缘一磨磨蹭蹭地走了，岩胜跟在后面悄悄地看。

就看见这小孩带了一堆吃的，跑到幸存区外面摆摊，旁边雪地上还用树枝歪歪斜斜地写字:和我说话就给你饭。

幸存的人游魂似的来了，不过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话，于是缘一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排在最前面的人忍不住抬头看了下东边吹出高速公路一百八十迈的风暴，嘴上很认可的说，对，今天是个好天气。

缘一满意地给了他一块面包。

接下来的人是一位残疾人，一只裤腿空荡荡的，一蹦一跳地来了，缘一说，祝你身体健康。那人扫他一眼，说，谢谢。紧接着当场吃完了面包，又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岩胜忧愁地看这一幕，心里一个咯噔，想着这孩子被他教傻了。但忧愁的时候他也不忘用脚踢冰雹足球，但凡心有不轨想要谋食害命的人出现，就让冰雹来天降正义。久而久之城里人以为缘一脑子有病，还有超能力，乖乖过来排队聊天，三天缘一足足和五百个人说了话，十倍超额完成。

当缘一收拾包袱回家的时候，岩胜还不死心，让他把这三天的经历完整且流畅地和他说一遍。缘一开始说了，远古时期，高天原的边界有天之御中主神、高御产巢日神和神产巢日神……

停！岩胜想，完了，真傻了。

人类孩子就应该由人类教养，浣熊宝宝就应该由浣熊教养，他这个外来鬼冒冒然插手像什么事？于是岩胜和缘一说，你应该去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人类和人类的交集才是幸福的成因。

缘一小声说他不想去，也不觉得那幸福。

岩胜说他看了几百本人类心理学教育学成书了，肯定比小孩懂，听他的准没错。缘一不说话了，只埋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岩胜看小孩情绪低落，养了这么久怎么着也有感情，一下子心软，就想安慰他。

岩胜抬头看天空，今天没有星星，想起了他们初见时的故事，就问缘一: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没有星星吗？

缘一摇摇头。

岩胜说:因为星星落到我旁边了。

缘一愣了一下，表情有点惊恐，他慌张地说，他没死，不是死人。

岩胜好不容易想浪漫天真一下就被人泼头一盆冷水，他又后知后觉尴尬不好意思了，他凶巴巴地说，你在这儿等着，我不要你了。这样的恐吓以往他说了无数遍，没一次成真的，都起不到恐吓的效果了。缘一还是不慌不忙地坐在原地，那张平平淡淡的脸看起来极有些没心没肺的可恶，岩胜于是咬着牙说:你待在这里，我去拿刀给你修刘海。

缘一目送岩胜走远，眼睛里是越来越小的背影。

他将小浣熊玩偶和小棕熊玩偶摆在了一起，盯着它们看。

小浣熊有小浣熊自己的幸福，小棕熊不知道。

——end——